2012年3月31日 星期六

閱讀障礙


那是場突如其來的地震,把安息在紙張上的亡魂,硬生生地搖醒。顫抖不安的字,秩序崩解,尖叫四起。像是受驚的人羣,到處亂竄,個個雙眼睜大,表情誇張。所有的字像是無處可躲的逃難者,用儘力氣奔向你的眼睛——但你卻無法在混亂的字符讀出任何意義。它們變成了一堆嘶聲力竭的吶喊者,你根本聽不清楚任何一個人,在說些什麼,像是身處一場搞不清楚訴求和目的的和平集會——方向混亂認知失調的一場抗議。盡其量,只能算是噪音,任誰也會本能地保護耳膜掩蓋雙耳,就像每個經過施工地點的人。

這個時候,你合上書本,周圍才會顯得安寧。然後閉上雙眼,只感覺眼球一股灼熱。

2012年3月30日 星期五

凌晨


1
外公爲了讓我停止哭泣而到後院抓來一隻黃色小鴨,把它放進盛滿水的小鐵盤裏。那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鴨蹼在水裏划動的樣子。

2
我想這是我最早的記憶:母親在旁找着我當時最珍愛且最重要的東西——奶嘴。抱着我的父親急中生智,把他的大拇指塞進我的嘴巴里。

3
外婆不動聲色地把躲在廚房沾板下的蜈蚣活活打死。兇器就是沾板,唯一的目擊證人在一旁爲自己的懦弱而覺得慚愧。

4
下午我在姑丈的家剪剪貼貼,姑媽坐在一旁說些讓我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話。儘管事實上我本來就如此乖巧。我用心地完成幼兒園的假日作業,兩老也用心地在一旁陪伴我完成作業。在木質地板的小客廳裏。

5
沼澤地,雙腳深陷其中,寸步難移。手上的水桶都是一些可憐的海邊生物,前方的表哥在遠處叫我,一定又是發現什麼好吃的東西。他一向來都嫌我動作太慢。

6
吵架後廖小姐默默端來的一片土司,上面還抹了兩種口味。有一半是鹹的,是蒜蓉醬;另一半忘了是什麼,是甜的。

夢醒時分,赫然發現一覺前後原來是可以硬生生地被撕裂開來,中間隔着的裂縫,是怎麼也跨不過去的。再也沒有辦法去否認,永遠失去睡覺前的那個樣子和身份。

2012年3月26日 星期一

3月27日

當你不再叫喚我的時候  我就不再擁有自己的名字

2012年3月3日 星期六

下午


前幾天坐在木椅上,打算讓腦袋休息。那裡算是東吳校園內最適合發呆的地方吧?在旁大河的流水聲蓋過一切噪音,只聽見一些高頻的鳥鳴,還有傳來的隱隱練琴聲。操場上運動、角落裡談戀愛、吸菸區黃綫內抽菸;人們在橙黃的溫暖陽光下,做着他們喜愛的事情。眼前種種的事物也許能夠用和諧來形容。我一向愚鈍懶散,腦袋不喜歡運轉,但老先生在河中央垂釣的身影卻讓我心中滾動起莫名的情緒。

河流旁樹木枝葉隨風搖曳,老先生徐徐向前尋找最適合的垂釣點。縱使佈滿碎石的河牀顛簸不平,水流也有點急促,但他都處之泰然。爲何如此平靜詩意的景象卻讓我心生焦慮,思索着歲月靜好爲何物?

可能是老先生腳下的川流不息,讓我想起令人不安總是向前奔流的時間概念。讓我想起捷運站裡許許多多流動的人羣,快步向前的他們也許是趕往某個目的地,做一些了不起的重要事情。要不然爲何他們那麼積極努力?反觀自己,對事物的熱情漸退,與人羣疏離,與成功二字背對而馳,像是提早體驗了自己的死亡。

想着想着,我徹底在這世界上消失了,就像那位已經走遠不見蹤影的老先生。更詭異的是,眼前所有的景象凝結,而我卻不曾比此刻更自覺地活着。